历史记忆

高平人民在党的领导下利用地道打击日寇的战斗故事

  2011/3/1 22:08:27

  地道战是中国人民打击日本侵略者的一个创举,既能有效地保护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,又能最大限度地杀伤敌人。它的广泛运用使抗战形势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,使敌人由肆意杀戮变成了被动挨打。

  河北省正定县的高平村,依然保存着完整的地道原型,99年被石家庄市委、市政府命名为“市级爱国主义教育基地”,到这里参观的人络绎不绝。下面记载就是高平人民在党的领导下利用地道打击日寇的战斗故事。

  (一)

  一九四四年暮春的一个黎明,阴云密布的夜空不露一丝星光,寒风在刚刚长满嫩叶的枝头发狂地呼啸。

  一面鲜艳的红旗在村庄的上空,迎着寒风呼拉拉地飘着。

  红旗下的高房工事上,站着一位三十刚出头的青年人。这就是高平村民兵中队长刘傻子。他高高的个头,虎背熊腰,紫红的脸膛显得英俊、刚毅,一双浓浓的剑眉下,闪动着机警、深邃的大眼。雪白的羊肚毛巾扎在头上,披着一件青布夹袄,腰间别一把盒子枪,枪把上的红绸布象一团跳动着的火焰。

  他向南望去。远处,滹沱河象一条银白色的带子,由西向东在村西北角拐个急弯又向东南飘去,正(定)灵(寿)公路如同一条长长的黑蛇僵卧在滹沱河边。高平村座落在公路的北侧,正象一把长长的利剑向蛇头砍去。

  这里地处正定、灵寿、获鹿三县交界处,是通往晋察冀边区的西北大门。高平村的民兵在党的领导下,活跃在滹沱河畔、公路两侧,杀鬼子、除汉奸、断公路、炸桥梁、扒电线、烧仓库,使附近的鬼子、汉奸闻风丧胆。就在前不久,高平民兵配合八路军在公路边的马家坟,打了个漂亮的伏击战,烧毁敌人汽车五辆,缴获武器二百多件,打死打伤敌人五十名。还打伤鬼子中队长丰州一郎,击毙一名曹长。

  马家坟大捷,使正定全县的鬼子、伪军魂飞丧胆,小股伪军和零星车辆天黑以后不敢通过正灵公路的拐弯处。就连离高平二里地的韩家楼炮楼的伪军,也整日龟缩在里面,连大气都不敢出。鬼子、伪军多次想打通公路,都损兵折将狼狈逃窜。

  敌人的咽喉被卡住了,我们趁此大好时机,将山区的大批武器源源不断运到这里,再分发下去。抗日的烽火更加旺盛、火红。

  正定城的鬼子大佐小全,被上司叫到石家庄臭骂一顿,令其不惜一切代价打通正灵公路,否则要“军法从事”。昨天高平党支部接到县委通知说:最近石家庄、正定、灵寿、新乐、行唐等地二千多名日伪进驻正定城,可能要偷袭高平村,县大队外线作战,近期不能赶回来,希望高平党支部发动群众,依靠人民战争,挫败敌人的偷袭阴谋。

  根据县委指示,支部召开了会议,做好了战斗准备,并与附近村的民兵联系好,共同制定了战斗方案。

  大街上,民兵们检修地道口,埋地雷,坚壁粮食,井井有条,一丝不乱。

  “傻子哥!”一个英俊、机灵的小伙子登上高房工事,擦着额头的热汗说:“群众都转移进地道,公粮全部坚壁好了,地雷全部检查一遍,通往村外的胡同口都已堵好,专等小鬼子来了。”

  “双恩!这次小鬼子可能是偷袭,不可大意呀。”刘队长拍拍双恩的肩头,亲切地说:“你派几个民兵顺着地道,到村四周打探一下,如果敌人来了,千万不要惊动他。”

  “是!”双恩推开房顶的烟囱,闪身进了夹壁墙。

  “刘队长!刘队长!鬼子来了!”大牛楞呼呼地闯过来。

  “来了?这么快!在哪里?”

  “村东、村北、村西都有敌人,南面也有,都在麦地里趴着。”

  “好啊!来得倒快。”刘队长沉思了一下,坚定地说:“大牛,通知各战斗小队,按方案做好迎敌准备。”

  刘队长嘴角掠过一丝冷笑:“好吧!打开篱笆,放狗进院,再收拾他们。”

  (二)

  高平村东北角阴森森的乱葬岗上,枯蒿在寒风中摇曳,夜猫子在坟头凄厉地叫着。

  残碑旁,鬼子中队长丰洲一郎叉着双腿,腆着大肚子,双手拄着东洋刀,一只大脑袋悠闲地晃着。凶神恶煞般的眼里射出道道绿光,刮得铁青的脸上爬着道道横肉,伴随着鼻下屎克螂样的小胡子一起抖动着。这个凶暴残忍嗜血成性的杀人魔王,群众恨之入骨,都叫他“疯狗队长”。

  这时,他眯着一双狗眼,望着趴在麦田里的鬼子、伪军,心里得意极了:“刘傻子、刘傻子,你断我公路、扒我电线、炸我汽车、烧我仓库,几次抓你,都叫我损兵折将。今天我要扫平高平,定叫你插翅难逃!”

  疯狗队长满脸狞笑,用东洋刀捅捅一旁毕恭毕敬站着的伪警备队长肖秋来:“肖的,你的继续的说下去。”

  “队长,咳、咳。”肖秋来擦擦嘴边的白沫,干咳两声,三棱脑袋晃着,扯起了公鸭嗓:“古人云‘出其不意,攻其不备’为兵家上策。队长此次偷袭之计,实为……实为……”他搜肠刮肚也找不到好词来奉承洋鬼子了。干咳了两声:“况三面包围、重兵分割,实为万全之计。重兵突袭,可毁其地道,其无险可依,必南逃无疑,中我埋伏,刘傻子和穷百姓必为皇军阶下之囚也……。”

  肖秋来是城西有名的大地主肖老歪的独生儿子,自幼游手好闲、不务正业,吃喝嫖赌抽无所不会,坑蒙拐骗偷无所不通。他阴险狡诈,满肚子坏水,鬼子侵占石家庄后,就卖身投靠鬼子,成为鬼子的一条忠实走狗。他念过几年书,言必咬文嚼字,之乎者也,自称是运筹帷幄的“小秀才”。他善于溜须拍马,深得疯狗队长的青睐,成了他的狗头军师。

  他翻起泡泡眼皮,望望疯狗队长的脸色,公鸭嗓子又叫起来:“不过,刘傻子非等闲之辈,智勇双全,武艺超人,胆大心细,深得民心,皇军不得不防。马家坟之战,刘傻子身背负伤的八路军连长,逃亡中还打伤太君,实叫人痛心疾首。”

  “马家坟?”疯狗队长不由自主地摸摸屁股上的伤疤,就象鼓足勇气的癞蛤蟆被戳了一刀,顿时软了。他摸摸被小全大佐打肿的腮帮子,一股怒火又烧了起来,牙缝中迸出几个字:“不踏平高平村、活捉刘傻子,我的那个……”他把刀一挥,刀鞘正好碰在一个圆乎乎的东西上。

  过来的原来是汉奸周小三。他是高平村一贯道地主的儿子,昨天下午逃到城里,带领鬼子来偷袭高平。他五短身材,头大脖粗,活象一只癞蛤蟆。他摸着发疼的头皮,拉风箱似的呼哧了半天,才说:“报告太君,刘傻子还在睡大觉,嘿嘿!”他眨巴了两下蛤蟆眼,“弟兄们要快点上!”

  疯狗队长象打了吗啡,顿时来了精神了。他把东洋刀一举,一声怪叫“肖的,你的中路快上,中队部前会合,枪声为号的。刘傻子的要活的,明白?”

  “不可操之过急……”肖秋来还想说什么,屁股上已重重地挨了一脚。他叹了口气,带着伪军象污水一样向村口涌去。

  “哈、哈、哈、哈!”疯狗队长狂笑着,一巴掌打在周三的蛤蟆脸上,“高平村的踏平,刘傻子的活捉,哈哈……”

  石碑后面,一个黑影一闪,顿时消逝在茫茫的夜幕之中。

  (三)

  从东、西口进村的伪军,在鬼子刺刀逼迫下,战战兢兢地向前走着。

  奇怪的是,地雷没炸,一枪没响,整个村庄静得使人害怕,那些吃够地雷苦头的伤军们汗毛直竖,心惊肉跳。

  民兵中队部在十字路口西侧路南,外门虚掩着,里屋灯光雪亮,窗户纸上映着几个人影。肖秋来心里直犯嘀咕:“刘傻子聪明过人,睡觉都睁着一只眼,今晚怎会如此大意?莫非……”他望望窗子上的大高个子不正是刘傻子吗?肖秋来心中一喜,三棱脑袋晃了两下“哼!刘傻子!看你不过也是村野凡夫,也有今日!”

  他把几个班长召到面前,喷着唾沫小声地斥骂了一顿:“今日之首功,非我不夺,谁放走刘傻子,格杀勿论。”

  东西两路日伪军也拉开了架势,准备闹个头功。

  十几个警备队员蹑手蹑脚地走进大院,在离屋门两丈远时,窗纸上的人影晃了晃,打头的家伙腿都吓苏了,不管三七二十一,叭的就是一枪。

  窗户上的人影依然不动!

  轰隆一声巨响,院子里的地雷炸了,七八个伪军坐上了土飞机。

  “上当了!”肖秋来气急败坏把脚一跺,扯着嗓子直嚎:“什么刘傻子?是草人草人……”话音未落,夹壁墙里喷出十几条火舌、高房工事上手榴弹象雨点似的飞向东西的敌人。

  东西两路敌人被一顿手榴弹炸得懵头转向,急忙集中火力,向街心开火。中队部逃出来的伪军拼命叫唤:“我们被包围了!快打,快打!”

  街中心的肖秋来一看三面被围,急忙命令伪军向东西大道开火,破口大骂东、西两路的敌人临阵脱逃,出卖了他。

  枪声,手榴弹爆炸声响成一片,一场狗咬狗的混战煞是热闹。

  原来,疯狗队长和肖秋来在乱葬岗子上阴谋策划时,被隐蔽在坟后地道口的刘双恩听得清清楚楚。刘队长接到情报后,特地安排了这场狗咬狗的闹剧。

  当三路敌人进攻到十字路口,才知道上了当,都搜肠刮肚使出最肮脏的字眼辱骂对方。突然,轰隆隆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,脚下的地雷响了。鬼子、伪军被炸的血肉横飞、鬼哭狼嚎,侥幸活着的敌人撒丫子往回窜。这时他们才发现通往村外的胡同全堵死了,只好顺着街筒逃跑,民兵在大街两旁的院内,得心应手地收拾敌人。

  跑到村口的敌人又踏上了地雷阵,剩下的敌人就象王八搬西瓜—连滚带爬地逃出了村庄。

  出村不远,溃不成军的敌人碰上了鬼子的督战队,打头的几个家伙倒在血泊里。

  (四)

  围在村口的敌人,前有民兵后有鬼子督战队,既不敢进村又不敢后撤。

  肖秋来偷鸡不着蚀把米,五十多个伪军送了命,心里就够窝火了,又挨了疯狗队长的一顿臭骂和十几个大嘴巴,干瘪的瘦脸肿得老高,真好象蝎子蜇着舌头尖—光痛没法说。

  他蜷伏在土坯圈里正憋火,周小三象球一样滚过来了。他们叽叽喳喳咬了一顿耳朵,肖秋来孝子一样的脸上顿时又有了几道笑纹。

  刘队长带领民兵在高房工事上,见八九个敌人拉着长长的队伍,擦着墙根稀稀拉拉地向村里摸去。“敌人要耍什么花招?”刘队长心里一动。忽然,村北头传来了铁镐的撞击声和土墙倒塌的声音,不一会,只见几十个黑影顺着小胡同窜进来,钻进路北的一个大院里。

  “敌人拆倒了通村外胡同的堵墙!”刘队长心里一惊:“这一溜十几户院里没布雷,又有地道口,时间长了要暴露的!不行,必须赶快想办法。”他招呼身边的双恩、大牛,顺地道来到伪军乱挖乱翻的院子底下,从出气孔听见肖秋来正和一个人说话。

  “地道口在哪里?”肖秋来极不耐烦的问周小三:“真他妈的饭桶!”

  “中队部南面的大院里—前几天我见刘傻子他们正在挖。”

  “这个院有没有地道?”肖秋来指指脚下。

  “有是有,可我不知道洞口在哪里。”

  说话的这人是周小三。刘队长心头燃起了熊熊怒火,牙齿咬得格格响,他暗暗骂道:“可恶的汉奸,你出主意打通胡同引敌人躲开地雷,还在挖地道,今天你也活到头了。”他回头告诉双恩:“把这家伙干掉!”

  “好说,张飞吃豆芽—小菜一碟。”双恩答应着抄起大枪要走。

  “先别走!”刘队长沉思了一下,坚定地说:“我去!”

  “队长!你不能去,敌人正下狠心抓你。”大家一齐拦住他。

  刘队长笑了笑说:“敌人正想法抓我,那好哇,我露面,他们一定集中兵力追我,这样既能把敌人引入地雷圈,你们也能趁机干掉周小三!”

  “傻子哥!我去吧!”双恩一把扯过刘队长的青夹袄披在身上,调皮地笑了笑:“你们看看,我是不是刘傻子—谁分的清?”

  刘双恩是刘队长的堂兄弟,俩人的模样差不多,村里不少人还把他们错认为双胞胎哩。只见双恩把褡裢里塞满手榴弹,往肩上一搭,抄起大枪一溜烟跑了。

  “大牛!你暗里保护他,趁机干掉周小三!”

  “是!”大牛抄起大片刀,紧跟双恩跑了。

  天快晌午了,浓雾仍笼罩着村庄。双恩借着大雾来到一座大院,看见伪军在院里乱挖。他大喝一声:“小子们!投降吧,你们完蛋了!”随着喊声飞过来两个手榴弹,在伪军群中开了花。

  “刘、刘、刘傻子!”周小三指着双恩嚎叫:‘快去,快去抓他!”

  十几个伪军跳过墙,哪有人影?这些家伙象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。叭的一声枪响,一个伪军班长来了个饿狗抢屎,爬下不动了。不一会儿,西院里又飞来一颗手榴弹,又有几个伪军完了蛋。肖秋来气急败坏地扯着公鸭嗓:“在西边院里,快、快追……”话音未落,叭的一枪,头上的帽子被掀掉,吓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干嚎:“抓—住—他!”

  伪军们又涌到西院,忽听东院又喊:“小子们,我在这!”伪军们又掉头向东,迎头吃了一颗手榴弹。伪军们被牵着鼻子来回折腾着,一个个胆颤心惊、累个半死,实在跑不动了,躺在地上、房沿下、靠着墙边直喘粗气。

  肖秋来的耳朵被削去了半个,疼得他直咧嘴。他回头找周小三,这家伙早不见了。他不由的怒火直顶嗓子眼,咬牙切齿地骂着:“刘傻子你、你、我、我……”这个“小秀才”简直是语无伦次了。突然,院里一颗手榴弹炸开了,几个伪军伸了伸腿不动了。他赶着伪军又向西追去。刚到西院,又听到西边院里有人大声喊:“我在这里呢,有种的过来!”

  这几户院里都有洞口,双恩神出鬼没地出入地道,炸死十几个伪军,把这些家伙牵到一个没有洞口的院子里。他投出一个手榴弹,借着烟雾,飞身上了土墙。突然,墙边的树枝挂住了衣服,他伸手去扯衣服,只觉得左腿一麻。“不好!负伤了!”双恩纵身跳下土墙,跑到碾旁刚要钻地道,转念一想:“不行,血迹会暴露洞口。”急转身躲进了路边的厕所里。

  “刘傻子负伤了,快追啊!”伪军们顿时有了精神,一窝蜂地涌了上来。轰!轰!从厕所又飞出两颗手榴弹,在敌人群中炸开了。伪军们不顾命地往前冲,双恩一摸褡裢,心头一震:“坏了!就一颗了!”他想了想,把手榴弹握在手里,骂道:“来吧!再收拾你们几个。”

  肖秋来赶着伪军包围了厕所,好大一会儿,厕所里没人打枪,也没扔手榴弹,等他们冲上来才发现。厕所西墙倒了,刘双恩早不见了。

  发了狂的敌人往西追过去,看见刘双恩一手提着枪,一手握着手榴弹,踉踉跄跄地向水井走去。肖秋来拼喊叫:“抓活的!抓活的!别开枪。”

  “抓活的?”双恩大笑一声:“想活捉老子?做你妈的梦去吧!”他把冲到跟前的伪军一脚踢进井里,用尽力量投出最后一颗手榴弹,抱着大枪纵身跳进井里!

  围上来的敌人吓傻了!惊呆了!

  (五)

  刘队长哪去了,暗中保护双恩的大牛怎么不见了?

  原来刘队长送走双恩和大牛后,登上高房工事,从了望孔望着村北的敌人,心里翻腾着:敌人两次进村,死伤了不少,但疯狗队长至今未来;进村的敌人也是脚底板上抹油—溜得快。倘若这样打下去,敌人气急败坏,就会用炮轰村子,放火烧房子,群众就要遭受很大的损失。反冲锋?不行!我们只有百十个人。二十多支枪,子弹不足,主要靠手榴弹和地雷杀伤敌人。冲出村后,没有地道作掩护,就要中敌人埋伏,损失更大。他沉思着,双眉紧蹙,拳头轻轻地敲击墙壁。突然,他重重地一拳捶在墙上,斩钉截铁地说:“必须想办法把疯狗引进村,紧紧拖住敌人,发挥我们的长处,尽快获得胜利。”

  刘队长想了一下,掏出一张揉皱的纸,在膝盖上铺写了起来。

  再说大牛,他顺着地道向西追赶双恩,忽然听到爆炸声,知道双恩和敌人干上了,急忙上到一家院子里。隔墙一看,伪军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,十几个伪军跳过土墙去追双恩,他扔出一颗手榴弹,又迅速地进了地道。他听见敌人在上边胡乱折腾了大半天,去跑到西院里。他钻出地道,纵身跃上土墙。这时,一个黑影正爬在墙头。他定睛一看,“周小三!好小子!”这人正是周小三,刚才他见两面遭受夹攻,知道事情不好,咪起蛤蟆眼瞅瞅伪军都追到西院,竖起耳朵听听东院没动静,慌慌张张地爬上土墙,想找个机会跑出去。谁知刚爬上墙头,就被铁钳般的大手卡住了后脖梗,扑通一声被摔在当院里。一把雪亮的大片刀在眼前晃着,一个低沉有力的声音喊着:“不许动,喊就宰了你!”

  “大牛!”周小三耳边似响了个炸雷,吓得面无人色,浑身颤抖,象鸡吃米一样磕头求饶:“大、大牛叔—不!大牛爷爷,饶了我吧!饶了我吧!饶了我吧!大牛爷爷!……”

  “少废话!你这个可恶的汉奸!”大牛厌恶地踢了他一脚,把刀斜插在背上,一把扯过树上晾衣服的绳子,上去就要捆他。

  周小三这个狡猾的家伙,他一边磕头求饶,一面翻着蛤蟆眼偷看大牛,见院里就他一个人,伪军又离这很近,只要跟他闹一闹,兴许还能跑掉。他象癞皮狗一样磕着头凑到大牛跟前,猛地一下抱住大牛双腿,使出吃奶的力气用头一拱,大牛没有防备,被摔了个仰巴叉。周小三一滚站起来,手握匕首狠命地刺过来。大牛摔倒在地,刀压在身子底下,掏手榴弹也来不及了,只见匕首就要到眼前,他急中生智,抡起手中的绳子向周小三打去。只听“哎哟”一声,周小三滚到了一边,匕首飞了。大牛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,急扭身抬起右脚向周小三踹去。谁知这家伙一刀没扎住大牛,脸上反被抽了一绳子,摔了一个饿狗抢屎,又见大牛用力踹来,急忙就地一滚,大牛踹个空,身子一趔趄。这时周小三站了起来,拼死命朝大背后扑来,要夺大牛的刀。大牛听见背后呼赤呼哧的喘气声,心想:“真是兔子急了也要咬人。还要夺我的刀!好!给你点厉害!”他等周小三抓住刀,一把抓住他的右手,用力一背,周小三双脚朝天被扔出一丈多远。大牛一个箭步冲上去,一脚踩住周小三的胸口,撕下他的衣襟,塞进嘴里,没等他弄清是怎么回事,已经被捆了个结结实实。

  大牛擦把汗,顺手把周小三提起来扔到柴禾堆里,盖了起来。这时,他听到西院里震耳欲聋的爆炸声,影影绰绰地看见一个人踉踉跄跄地向井边走去。不一会,听见伪军们乱喊乱叫“跳井了!跳井了!”大牛心里象着火,他知道是双恩负伤后跳井了,暗暗骂自己没完成任务。他瞪着大眼,掏出手榴弹,要冲过去和敌人拼个你死我活。

  突然,肩膀被一双大手抓住了。他回头一看,是刘队长。

  “刘队长!我……”大牛眼里含着泪花,声音哽咽了。

  “我知道了。拼命不行!”刘队长音调平静地说:“你快到地道里,打通出水口救双恩,这里的敌人我收拾!”

  大牛被提醒了,象箭一样地飞去了。

  (六)

  双恩并没有牺牲。

  这口水井有三丈多深,口小肚大。他泡在水里,右腿伤口钻心地疼,牙齿咬得格格直响,头上的汗珠和着井水一块流下来。忽然,井上传来敌人嘈杂声。双恩往上一看,见敌人架起了辘轳,找来大绳和大筐。“敌人要下来活捉我。”他心里明白了,不由得一阵好笑。摸摸口袋,只有一颗子弹了。心想:“老子今天宰了你们十几个了,最后一颗子弹也要收拾一个狗日的。”他用左脚紧蹬住砖缝,把枪上好刺刀,右手握枪瞄准了井口。

  鬼子曹长川岛正在做好梦:抓住刘傻子,奖金大大的。他咧着大嘴,爬在井口嘶哑着嗓子喊:“上来吧!皇军大大的优待……”喊声未落,只听见叭地一声,川岛象死狗一样掉进井里。

  在一旁乐得直哼着梆子腔的肖秋来,被这一枪吓醒了。他命令伪军继续喊叫,可是听不见枪响了。他又得意极了:“没子弹了,快下井生擒刘傻子!”

  双恩摸出鬼子、伪军尸体上的手榴弹,准备和敌人同归于尽。忽然井壁里传出亲切的声音:“双恩!双恩!我是大牛,在出水口接着你。”

  双恩顿时明白了,向井上喊了一声:“小子们听着,老子要上去,快把大筐系下来!”

  井上的敌人可高兴坏了。肖秋来又晃着三棱脑袋哼起了梆子腔:“我好比孔明再世,卧龙重生……”。

  大筐提出了井口,鬼子、伪军一拥而上,仔细一看,真是洋鬼子看戏—傻了眼。筐里哪有刘傻子?只见川岛胸口的血还不住往外涌。肖秋来直气得老脸一会青一会白,肺都炸开了。他扯裂了公鸭嗓:“快、快往井里扔炸弹!扔,快、快,……”

  几个伪军赶来搬川岛的尸体,突然,轰!轰!轰!几声巨响,大筐爆炸了,浓烟笼罩了水井。原来,双恩把伪军身上的手榴弹拉出来拴在筐底,伪军搬动尸体引起爆炸。

  “打!”刘队长一声吼,密集的子弹向敌人射去,雨点似的手榴弹向敌人飞来。

  再说乱葬岗上的疯狗队长听着爆豆般的枪声,想着只要把活着的刘傻子往石家庄一送,勋章和奖金大大的有,晋级更是十拿九稳,这块地方我又可以横行无阻了。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,连屁股蛋上都有了笑模样。

  “报告太君!你的信。”一个颤巍巍的声音打断了他的美梦!

  “什么信的干活?”他见一个伪军头上缠着绷带,浑身象筛糠似的站在面前,手里拿着一包东西,心里一惊,忙问:“谁的来信?”

  “刘队长,不、不—是刘傻子。”

  “刘傻子,活捉的有?”疯狗队长心头一喜。

  “没有。追了半天,那人根本不是刘傻子。负伤后跳到井里,活不见人死不见尸,后来又中了刘傻子埋伏,曹长和五个弟兄被打死,十几个弟兄被炸死……“

  疯狗队长的心头象泼了一瓢滚烫的油,他颤抖着打开小包,里边有两个废子弹头和一个纸团。信上写着:

  “疯狗队长:

  小日本已成了秋后蚂蚱,没几天蹦达头了。你是我们手下败将,这次偷袭我村又死伤一百多名,你吓破了胆,不敢进村,只好滚蛋。如果你敢进村来犯,定斩你狗头不饶。特送你两个子弹头警告你。

  刘傻子

  三月廿三日”

  疯狗队长看着信,额头沁出了豆大的汗珠,脸色象酱过的猪肝,张着大嘴,半天说不出话来。

  “太君!刘队长,不,刘傻子还等你回话……”

  “滚!”疯狗队长一声怪叫,把受伤的伪军踢出好远,“刷”地抽出东洋刀,“进村—”。声音是颤抖的,充满了野蛮、挣扎和绝望。

  (七)

  疯狗队长带着鬼子、伪军,悄悄地从东口摸进村。

  天已过中午,太阳在云端露了下脸,大街上静悄悄的。犹如惊弓之鸟的敌人,有的四下放枪壮胆,有的往墙角、碾子底下钻,结果有的踏响地雷,有的掉在陷井里被尖桩扎死,死伤了十几个人才摸到十字街口。

  疯狗队长心里直发毛:“这是打的什么仗?一个人也没有见到,先死伤十几个人,刘傻子厉害啊!看来我堂堂的皇军少佐,今日要……”“叭”的一声枪响,身边的鬼子应声倒下。疯狗吓出一身冷汗,四下张望,不见人影。

  这时,一个伪军跌跌撞撞的跑过来报告:“太君!太君!肖队长抓住了一个老太太,找到了地道口,让我来请您……”

  “地道口?在哪里?”

  “在十字路口南边的大院里。”

  “哈哈哈哈!”疯狗乐了,“开路——”

  (八)

  十字路口往南不远,路西有个大院。正房是三间土坯小屋,屋沿下还留着敌人火烧的痕迹。临街的围墙被推倒了,碎砖、石块摔满了半个院子。

  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大娘大义凛然地站在敌人面前,她那久经风霜的脸上,露出镇定自若的神色,嘴角掠过一丝鄙夷的冷笑。她就是抗日老积极分子、民兵小队长周雪成的母亲周大娘。

  原来,周大娘在自家房底下的地道里照顾负伤的民兵,听到院子里鬼子、伪军的叫喊声和爆炸声。她不放心坚壁在院子里的十五石公粮,趁敌人出去的时候,从地道里出来照看公粮。

  谁知,她刚走到院子当中,在井边被刘队长炸得焦头烂额的肖秋来闯了进来。大娘一看,是这个家伙,她暗暗骂道:“走狗狼崽子,你的寿数到了,今天非收拾了你不行。”她赶上几步把肖秋来堵在门口。

  “啊—是你,老东西!”肖秋来看见周大娘,三棱脑袋晃了几下,楔子脸上露出狰狞的奸笑,“还认得我吗?”

  “你?认得。”大娘微微冷笑,“你不是大汉奸肖老歪的公子吗?”

  “认得就好!你儿子打伤过我,今天—”他恶狠狠地拨出手枪,顶在大娘的胸口。

  大娘象一尊铁打钢铸的金刚,昂首挺胸,报之以轻蔑的冷笑。

  在英勇的母亲面前,肖秋来的手软了,手枪慢慢垂下来了。他眨巴了几下眼,喝令伪军:“搜!”

  如狼似虎的伪军们翻箱倒柜的折腾着。大娘心头象燃起一把火,她真想和敌人拼了。转念一想:“不行,屋里有地道口,一旦被敌人发现,十几名伤员全完了。敌人这样翻腾,公粮也保不住。必须赶快把敌人引到地雷圈子里。”

  大娘神色镇静地看着胡乱翻腾的伪军,心里想着主意。

  “怎么样?老东西,地道口在哪里?你要是说出来,咱们昔日的仇一笔勾销,哼?”

  “地道?”大娘爽朗一笑,“闹了半天你们是找地道?知道!”

  “在哪里?”

  “南边大院里。”

  肖秋来晃了几下三棱脑袋,得意地笑了笑:“与周小三讲得一样,那里必是地道口无疑了—不过,要小心为妙。”突然,他又变了脸,一把揪住大娘衣领,杀气腾腾喊叫:“你要是把我给带进民兵的地雷阵……”他想起刚才井边的情形,不由打个冷战,“要是带错了,我先宰了你!”

  “放心吧!保准带到你该去的地方。”大娘拽拽衣襟,弹弹尘土,理理鬓边银丝,从容地推开院门走了。

  此时,大娘站在狼群中,心里直埋怨民兵怎么还不拉雷?怎么还不开枪?可别让狗日的们跑了。

  “嘿、嘿、嘿、嘿!老太太!你大大的好人!”传来一阵夜猫子似的叫声,疯狗队长皮笑肉不笑地站在眼前,大娘象吞了苍蝇一样腻歪,倔强地甩过头去,听他叫唤,“地道口在哪里?”

  “那不是!”大娘指着墙角的一堆烂柴禾。

  伪军们小心地扒开柴禾垛,果然有一个洞,洞边还有许多新土。

  鬼子逼着两个伪军下去了。不一会,井底传来沉闷的爆炸声。原来,这是一口枯井,民兵为了引诱鬼子上勾,有意在白天挖上几筐土,恰好被周小三看到,报告了肖秋来。大娘知道院里布了雷,决心和鬼子同归于尽,来保全村人民。

  一声爆炸惊醒了疯狗队长的迷梦,他“唰”地抽出东洋刀,架在大娘脖子上,哆嗦着满脸横肉,一声长啸:“良心大大的坏了坏了,死拉死拉的……”话音未落,只见大娘将身一侧,顺手拨下头上的簪子,向疯狗眼睛刺去。簪子刺进了疯狗队长的腮帮子里,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,“当啷”,东洋刀掉在地上。大娘弯腰去拾刀,一颗罪恶的子弹打中她的胸口。

  大娘踉跄着。她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南边喊着:“孩子,孩子,快杀鬼子!”转身跳进枯井里。

  英勇无畏的母亲为革命壮烈牺牲了!

  夹壁墙里的刘队长,周身热血在沸腾,双眼喷着怒火,地雷拉绳在手里攥得吱吱响!这一切,他看得清清楚楚。他理解大娘赤诚的心和高尚的情操。他几次要推开墙壁上的砖门冲出去和敌人拼命,可他望着大娘严峻、刚毅和充满胜利信心的目光,他停住了!他完全懂得大娘眼睛里传来的话:“孩子!不要出来,快拉雷!”可是,他怎能这样做呢?他多么盼望大娘能逃出魔掌,可是……?

  大娘刺伤疯狗,被子弹打中时,刘队长的心几乎要跳出喉咙口,眼泪刷地涌出来。当大娘纵身跳进枯井时,他用尽全身力气拉响了地雷。雷声震撼着大地,浓烟笼罩着村庄。

  刘队长踢开夹壁墙的砖门冲进大院,向失魂落魄的敌群甩出两颗手榴弹,七八个敌人被炸死。突然,他听见身后有砖墙倒塌声,扭头一看,只见三个鬼子正蹬着土墙往上爬,想占领高房工事。他一抬手,撂倒了一个鬼子,另外两个被房上的民兵收拾了。大院内的敌人全部报销了。

  刘队长大步流星冲到街口,烟雾中发现疯狗队长正踉跄着向南逃。他一搂扳机,“不好,枪没子弹了!”没等他换上子弹,一把雪亮的刺刀已逼到胸前,只见刘队长左手猛然抓住枪身往后狠劲一拽,右手抡起手枪向鬼子后脑勺砸去,扑哧一声,鬼子脑袋开了花,刘队长端起大枪向疯狗队长追去。

  疯狗队长满脸污血,血红的大眼闪着惊恐、绝望的目光,在英勇的刘队长面前,他吓破了胆,昔日的威风没有了,武士道精神不见了,满脸横肉哆嗦着,双手筛糠似的打着颤。“缴枪不杀!”刘队长厉声喝道,刺刀逼近疯狗队长的胸膛。疯狗颤抖着步步后退,他拉紧满脸横肉,哇里哇拉了几声,挥起洋刀向刘队长劈来,只听当啷一声,洋刀被刘队长格飞了。啊—一声狂叫,疯狗队长肩头被刺中了,他象死狗一样摔倒了。刘队长弯腰向他刺去,突然,四把刺刀向他刺来,四个鬼子狂嚎着扑过来。刘队长一个转身躲了过去,端起刺刀,向鬼子冲来。四个鬼子象四条疯狗缠住了他,疯狗队长趁机爬起来向南逃窜。刘队长想投手榴弹,腾不出手来,想追又脱不开身,真是心急如火。他一根枪如蛟龙飞舞,一双大眼圆如铜铃,四个鬼子被逼着向后退着。忽听“杀”一声断喝,刘队长腾空跃枪向前刺去,一个鬼子被撂倒在地。这时,刘队长听到身后有喊声,一个鬼子向他后心刺来。情况十分紧急,说时迟,那时快,刘队长蹭地向右跨出一大步,伸腿一扫,身后鬼子被绊个趔趄,一声惨叫,三把刺刀已刺中了他。刘队长趁机向南追出十几步,回手向正在拔枪的敌人甩出了手榴弹。

  当、当、当!古槐上的大敲响了,全村民兵群众像下山的猛虎,冲向失魂落魄的敌群。

  村四周响起密集的枪声和巨大的爆炸声,周围村庄的民兵打响了,牵制住了村外的敌人。

  整个村庄摆开了战场,杀声震撼着大地,残余的敌人象惊弓之鸟,漏网之鱼向南溃逃。

  刘队长追到村南口,看见伪军队长肖秋来正连滚带爬地向公路边逃命,他甩过一颗手榴弹,在肖秋来身后爆炸了,这家伙蹬了几下腿不动了。刘队长带领民兵冲了过去。这里,埋伏在村南的敌人掩护他们上了汽车,向县城逃命。

  “开炮!给小鬼子送送行!”刘队长大声命令。自制的土炮开火了,炮弹在狂逃的敌群中开花!

  炮声隆隆,杀声阵阵,春风习习,残阳如血,绚丽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天,把道道彩带披向英雄的村庄,把朵朵红花挂在英雄的人们的心头。

  火红的战旗在春风里飞扬,晚霞交相辉映,显得格外壮丽美丽……